我不过是个讲故事的人罢了





头像是在捏咔捏的自设

【地笼】漠河舞厅







    这不是昊天第一次看到他了。

    男人一头银色的长发被绛色发带束起,被包裹在得体的白色高定西装中,胸前别着一枚银色的龙纹胸针,龙眼处镶着枚鸽子血。男人苍白而修长的手中执着杯红酒,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和身边的人碰了一下杯。

   舞厅的灯光有些暗了,衬得有一些奇异的暧昧,昊天在卡座上坐着,两只手一手揽着一个穿着恨天高的女郎,女郎脸上画着艳俗的妆,舞裙的衩几乎要开到大腿根。

   他不是第一天来了,专门为了盯着那个银发人。眼见那人端着酒杯超这边走了过来,他往两个女郎的胸口随意塞了几张钞票,示意他们两个走开。


   两个女郎正要起身,那人却已经走了过来,他看着那两个女郎的衣服,皱了眉:“我说过了,咱们这里的舞小姐不能穿这么暴露的裙子。这两个人罚半个月工资,另外张经理你也罚半个月。”

   张经理点头哈腰冲他陪着不是,两个舞娘面色苍白,但好歹工作保住了。

   现在这个世道,找一份工作不是什么事,但是这样能混饱肚子的工作难找。


   看着张经理带着那两个舞小姐下去,昊天扯了扯领带,一只手端起酒杯,摆了个标准的纨绔子弟的姿势:“这位老板,您把我的舞小姐轰走了,那本少爷今晚还玩什么啊。”

   敖广垂眸扫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线让他的目光更显凌厉,“那可真是抱歉,扰了昊少爷的雅兴。”

   “怎么会呢?”昊天那点少爷脾气在此刻展露无遗。

   “不如,您来陪我?”敖广听到这话扫了他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半晌,露了一点不怀好意的笑。

    “我听说,您家家教很严,”昊天听到这里,神色一滞。敖广却好似没有察觉,继续道:“那不知我这一个电话打过去,昊先生会不会亲自来我这舞厅抓人呢?”

   他故意的,昊天磨了磨牙。


   敖广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人:呢子西装是定制的,腕上的手表是瑞士某牌的最新款,身上的男士香水……舞小姐身上的劣质香水味道有点冲盖的狠了,但应该是某调香世家的。

   还行,品味挺好。


   昊天见他半天不说话,便主动往他身边凑。

   “敖先生,怎么不说话?”

   敖广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您还想让我说些什么?”

   有些话,问到明面上可就无聊了。昊天转过脸,招来酒保又吩咐了几句,那酒保听完后深色古怪,但还是按着他的要求直接取了十瓶最贵的来。


   还很败家。

   敖广默默地补了半句评价。


   昊天笑嘻嘻地转过脸去,却看见敖广没有什么预想之中的惊诧。也对,毕竟闲着没事干在自家开的舞厅里面溜达,什么样的大少爷没见过。

   此时大厅中的舞曲又换了,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衬得满室温柔又放松。

   此情此景,最宜调情。

   昊天伸手取过桌上的高脚杯慢慢晃着,笑嘻嘻地问坐在对面的人:“敖老板,我天天来你这舞厅捧场,也算是个老顾客了,能不能给点什么优惠?”

   “行啊,今日给昊公子打八折。”

   敖广在生意场上沉浮许久,哪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他又岂是那种好拿捏的?

   昊天见敖广轻描淡写挡了回去,自讨没趣地摇着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少年人的心动就在一瞬间吧。


   那天小提琴声恰到好处,灯光将敖广的侧脸轻描淡写地勾了个边,比那西洋的雕像中的俊美青年更撩的人心弦一动。

   昊天看着那侧脸,竟是痴了。

   他面上一热,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去,去了花园中。那花园并不很大,里面能听到舞厅里的小提琴曲,婉柔的乐音在这里听来有些渺远虚无。

   敖广还坐在卡座上,望着昊天离去的方向,随意从桌上拿了杯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真是人傻钱多啊,这个牌子哪里好喝了。


   那个时候,最朴实无华的银元才是硬道理。没有这玩意,你啥都干不成。

   但是也有些东西你花钱都买不到,比如平安。


    “你要走?”敖广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对啊。”昊天两条胳膊支在大理石桌面上,手中松松握着一只高脚杯,“准备走了,去香港。”

   “香港啊,那确实能保平安。”敖广起身,“今天给您免单了,算是我请你。”

   他去换了张唱片,舒缓的钢琴曲从留声机中缓缓流出。他换了曲子,又坐回昊天身边拿过只酒杯给自己倒了酒,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昊天却没有动作,他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含着点笑意看着他,戏谑着问:“敖老板,我明天就要走啦,能不能陪我跳一支舞啊。”

   “您也是真执着。”


   只是一支舞而已。

   真的,只是一支舞。

   行礼、携手、迈步,这些两人都很熟练,不是吗?

   就用这支舞为你饯行吧。


   昊天走了,坐上了去香港的轮船。他问了敖广要不要一起走,他说的什么呢……想起来了。

   他说,我过段时间就走。

   昊天信了。

   可是那在大陆和香港之间的船开了又来,来了又开。舞厅呢,也不见少,可是却没有一家舞厅里面有那个裹着白色西装,胸前别着枚银制龙纹胸针的人了。他自我安慰着,或许是到台湾了,或者澳门。

   那样游刃有余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活下来呢?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他也动过去大陆看看的身影,可是现在局势不同往时,冲天的炮火将国土烧得焦黑,哪里容得下他一个富家少爷任性。

   他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战火平息。

   于是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去找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可是收到的回复,却让他那点希望逐渐破灭。


   香港,没有。

   澳门,没有。

   台湾,没有。


    那或许,是他化名入伍了呢?他想过很多种假设,唯独不愿意告诉自己……万一他死了呢?

   他家里的钱,若是他要当纨绔那三辈子都花不完,他就这么认真的在意过一个人,那执着一点怎么了?

   于是在能回大陆的第一时间,他就买了一张回大陆的船票。


   不知怎么的,下了船他按着旧时的记忆去了那个曾经夜夜前往的舞厅。那段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泛了黄,一路上走错了两三次。等他真的站在舞厅的门口,才发觉竟是心如擂鼓。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近乡情更怯?

   舞厅没拆,还是原来的时候仿着西洋样盖的建筑。夜里那一圈彩灯就会亮起,照出一地的纸醉金迷,今天白天前来,才发现那窗户上仿的是玫瑰花窗的样。


   敖广坐在平日里那个昊天常坐的卡座。和记忆力一样的白色高定西装,银色的长发被绛色发带束起,胸前别着一枚银色的龙纹胸针,龙眼处镶着枚鸽子血。见昊天来了,抬起头冲他笑:“你来啦。”

   昊天却愣住了。

   “对啊,我已经死了。”

   敖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已经死啦。”

   “……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哪里还能记得住呢?”


   昊天忽然想起来那天敖广陪他跳的那支舞,舞曲高潮时,他在敖广耳侧低声道:“我这辈子,可能就只能为你心动。”

   那天敖广怎么说的来着?

   “一辈子那么长,哪里能说以后呢?”


   对啊,哪里能说以后呢?

   他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没有以后了。

评论(2)
热度(44)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斜月藏潇湘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