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笼除夕8h｜24：00】残戏
OOC致歉
凡间这两日不知怎地兴起了些小说，故事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是主角翻来覆去只有两个：昊天和敖广。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些话本看着红极一时，在神仙眼中也火不过多久。可是这一连过了两三天，这小说不仅没有退出市场，还有愈传愈烈的趋势。今天摊上摆的是王家小姐写的话本，明天传的又是李家姑娘画的画册。
而且这些话本子，东海边传的尤甚。有一个流传最广的笑话，就是说啊，有一位富家公子在自家的酒楼里连听了十天，听得都是那天帝和东海龙王的故事，最后公子忍无可忍之下，要求那说书人换一个故事，可是那说书人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这说书人竟也想不出来除了昊天大帝和东海龙王敖广之外的故事了！
本来这话本子流传是没什么事的，但人间的话本子会影响人们心中对神仙的印象，就比如昊天大帝和西王母本是兄妹，可是却硬生生被传成了夫妻，气的西王母每天都在自己的仙宫里骂娘。而且这些凡间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把那些故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隐隐约约还真能和天上的一些事重合上。而昊天大帝的庙里最近也没什么正经香客去拜，多是一进来指着神像开骂的。
原本有神仙说实在不行给信徒托梦说让他们别写了，可是这大家合起来一查就发现——那些写得最欢的小姑娘压根就不信神！再看被编排的昊天大帝都是一脸淡然的模样，大家也就将此事揭过，不再提起。
那些小姑娘写的都是封神之战以前的事情了，对于昊天来说，那些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像是笼了层薄纱。
那时凡间的人还是把龙视为妖邪，人人避之不及，哪里像是如今这般家家户户把龙奉为神兽。
当年天庭上那些老家伙，现在早就死的死废的废，也不是如今这一批人了。
龙族现在早就不用去压制深海炼狱中的妖兽了，说起来，当年一场封神之战过后那道给龙族平反的旨也是他亲手带过去的，可是曾经看见他眼底便会泛起笑意的小龙待他与旁人无二，只是礼数周全的谢恩、接旨，再礼数周全的把他送出海面，过程中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曾经不是这样的。
那小龙对谁都是冷若冰霜的模样，却独独对他能露出一点笑意来，还因为不经逗能红了耳尖。小龙关不得，甚至说，只有在战场上他的模样才是最鲜活的。美人配刀剑，一样是惊心动魄的。可以说，昊天手中的三界，有一半都是敖广打下来的。可是这样一条小龙，却偏偏和那些妖兽一样，被囚禁在海底几百年。
甚至，那道旨还是昊天亲手下的。
理由很简单，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毕竟位高权重者，多情不得。他现在都记得敖广眼中浓烈的恨意，年轻的龙王一颗真心被人踩碎，那日之后，少年的悸动尸骨无存。
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便是悔意，这件事昊天算是后知后觉。
昊天出生起便是自带神格，要山得山，要水得水。于是他也和所有的位高权重者犯了同一个错误——自以为是。他以为敖广还能原谅他，以为两人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甚至以为龙宫和天界一样，不过是过了几百天......等他后知后觉发现这些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没有人会有义务在原地痴痴等着你回头的，如果有，那么那人多半得去找个郎中治治脑疾。
昊天在百年间曾不止一次去过东海边，站在海边最高的座山峰上。看着海水在日光下泛着银光，看蔚蓝的海水似乎要蔓延到天尽头。可是怎么看他都等不到曾经银龙出水，再在他的面前化成银发的少年。他的身影被凡人看见，便说那山是什么“留仙峰”，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而至。
那年的三界还不似如今这般安定，即使是昊天，也只能是偷着跑出来喘口气。然后他就在东海边看见了那个头上生着龙角的银发少年。
少年似乎有点怕生，一见他便躲了起来。
“你躲我作甚？”昊天失笑。
“你们神仙，不都是很讨厌我这种妖族吗？“
”怎么会呢？“昊天向他那里走了两步，”看见你这么好看的小龙，喜欢还来不及。“
”真的？“小龙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上了莫名的惊喜和兴奋。
”自然是真的。“ 那时候的敖广天真的很，一点天上的新奇事物都能他开心好久。敖广笑起来很好看，温柔又天真，像是深海的珍珠月光下泛着温润珠光。
”阿广，我以后可能不会常来了。“
”为什么？“
”天下大乱，还有不安分的妖兽不时叛乱，我要去平定叛乱。“
听了他这番说辞，敖广低着头沉默不语。昊天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敖广却抬起头道：”那如果我说，我和你同去呢？“
”你......“
”我没开玩笑。“敖广站起身，兀自看着海面说道，”我帮你，只要......他们以后看到龙族不会再管我们叫妖兽。“
敖广真的没有开玩笑，甚至他还是带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起来的。 都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名声。
可最后昊天还是食言了。妖兽被镇压，而龙族名义上被封赏，实际上也是被困在了海底炼狱中。
神仙对妖族的偏见实在太深。
人心中的成见确实是座大山。
海底炼狱真的没什么好，阴暗又燥热。而龙族就这样一直守在这里，当然，也是因为海底炼狱压制了他们的法力。海底炼狱设了结界，除非直接使用法力，除了龙族，谁都无法进入。
昊天曾在龙宫外徘徊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进去。
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前往，龙王的旧情人？有谁会信呢。直接以昊天大帝的身份？你个天帝闲出花来了，闲着没事往海底跑什么跑。
凡间这两日正好是元日，留仙峰是东海边上最高的山峰，从上面能俯瞰陈塘关的人家。不远处的戏台上正唱着一折戏。戏班子也是一样的，观众爱看什么，他们就唱什么。那这戏文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那些话本改的。
昊天忽然很想去一趟凡间，看看在凡人笔下，他和小龙究竟是什么结局。
那日正好是正月初一。
长街上挂着各式彩灯，似是要把整个夜空照亮，有孩子举着糖葫芦或是糖画糖人什么的从人群中跑过，只留了一路的欢声笑语。烟花冲向夜幕又在空中炸开，绚丽的颜色硬是遮住了漫天星子。
昊天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好像这些景色，曾经他和敖广携手看过。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或许是因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昊天还真在凡间碰上了敖广。小龙扮作凡间富贵公子哥的模样，隐去了龙角和龙尾混在人群里。昊天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腕。
敖广回了头，灯光朦胧，更显得他温润儒雅，眉目如画。眉眼间尽是克制的淡漠疏离。他回头看见是昊天，正欲行礼，却被昊天拦住。
“阿广何时变得如此多礼？”
“东海边繁华，不少仙家都会化身凡人在此游玩，人多眼杂，也请陛下慎言。”
“只是游玩，何必如此拘束？”
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敖广喉头微动，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两人身边不远处就是戏台，好巧不巧，那戏台上演的，正好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小说所改编的，台上正演到最高潮，不少过路人都纷纷驻足围观。
哪里有人知道，台上的假仙情意正浓，台下的真神疏离淡漠。
“这些戏文......”
“凡人做来消遣时间的罢了，陛下若是不喜，那广托梦就是了，这边的百姓还是多少信一点龙王的。”
台上“天帝”正唤着“广卿”，昊天却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华盖星君敖丙，也就是三界有名的祸头子哪吒的爱人。敖丙的模样简直就是敖广的翻版，哪吒一逗就会红了脸转过头去，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星光，不知让多少女仙暗自叹息怎么就被哪吒天尊捷足先登了呢。
昊天曾想过，如果没有中间这些事情，那敖广现在，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
敖广早就做好了碰上昊天的准备，东海边这话本传得沸沸扬扬，迟早会传入天上那人的耳朵里，只是没想到他这样会挑日子。
真是比戏文里还会撞日子。
他是东海的王，海中就算是再细微的动静都在他的神识范围之内，他当然知道这几百年来在龙宫外徘徊的昊天，但他不想，也不敢去见他。
或许是怕自己再轻易被他骗了吧。
曾经昊天用一个虚假的承诺，骗得自己为他出生入死，浴血沙场，甚至最后还有了敖丙。他本以为最后会换得龙族受人尊重，可没想到昊天最后给他的只是海底炼狱里与妖魔相伴的数百年。曾经那些少年时光，就算是自认倒霉，识人不清吧。
想到这里，敖广抽身欲走，却又被昊天拉住。
“阿广......”
别叫这个。
敖广最怕昊天再这么叫他，曾经在东海边时，昊天也是这么唤他的。敖广直直看着昊天的眼睛，隐去了最后一点情绪。
“从前是广不知礼数，对于陛下多有冒犯，还往陛下莫要放在心上。东海边这几日热闹非常，往陛下尽兴而归。敖广告退。”
敖广说着，转身就走。可是他在几步之外停下了脚步，却终究没有回头。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故人非昨日，旧情难再留。
情意三言两语之下轻轻揭过，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火树银花不夜天啊，满街灯火遮得漂亮，掩住了仙家的最后那点不舍。
杨琯漓是东海边有名的富商杨大年的掌上明珠，她家的酒楼，光着一处就有起码五个分号。少东家的面子那自然是要给，杨小姐和好友写的话本子那自然是拿到自家的酒楼里让那些说书人讲的。
但今天杨琯漓去自家酒楼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些不对——今天说书人讲的这个她似乎没见过啊。
刚开始杨琯漓还以为是哪个小姐妹写的话本送过来了，可是拿着话本问了一圈，谁都说最近没动笔写。而且这话本比她们写的生动十倍不止，就像是......笔者亲身经历过一样，只是这美中不足的是，这话本将两人的结局模糊化了。
几个小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翻到了封面上，可是作者只用了个“北辰”的假名。崔家小姐看着“北辰”二字，似是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别问了好。”
或许，他们两人的故事，本就是一本残戏吧。
END.
觉得大家可能都知道但还是写出来惹：文中引用的事欧阳修（一说朱淑真）的《生查子·元夕》，而且就这首词写的是元宵节，大家不要误会惹......还有就是最后一句应该是“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大家不要被我误导啊（跑）
